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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1997 署愛之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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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1998 兩只小獾

“這個顏色我也不喜歡,”我捏著自己的下巴,反覆比較手裏圖樣冊子和眼前魔咒變出來的效果,“太——太像中世紀了。”

“——我討厭這種風格。”我補上一句。

弗雷德笑了,他垂下手裏的魔杖,咒語的效果消失了,在我們眼前的不過是一間灰撲撲的,什麽都沒有的空鋪子。

“這裏的墻紙樣式都試過了,下次換別家再看看?”他問我。

“還是在國外時好些,那裏多得我都挑不過來呢。”我嘟囔道。

喬治靠在櫃臺邊上,翻那些被我淘汰掉的圖樣冊子,他和弗雷德費了些力氣才在倫敦找到這幾家還在營業的裝潢工坊,但他們提供的圖樣我都不滿意。

我從弗雷德懷裏拿過下一本冊子,找找我喜歡的吊燈款式。

巫師糾察隊真的會對比每個人的魔杖和名字,每次我都吃著鸚鵡糖蒙混過關。魔法部在篩查麻瓜出身的巫師,一旦被發現,等待我的將是魔法部的審判,然後給我按一個罪名,折斷我的魔杖——弗雷德和喬治一直堅持我留在倫敦不太安全,眼下也不適合開張新的店鋪,可我每次都會撒嬌耍賴搪塞回去。

“你們都有膽子飛在空中躲避神秘人和食死徒,我為什麽沒有膽子留在倫敦?”

“好吧。”喬治無奈地說,“聽起來不算很難。”

“當然不難!而且,你們不想一直和我呆在一起嗎?”我拖長了聲調。

“形勢在變,蕾西。我們只想你安全。”他說。

“我在你和弗雷德身邊就很安全。”我鉆進他懷裏瞪著他。

弗雷德伸手來掐我的臉,他也被我說得無可奈何,妥協了。

“你不過是——”

“不過是什麽?”

喬治替他說完。

“你不過是仗著我們寵你。”

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覆雜性。在法國時我可以一個人過得很好,但回到他們身邊時,我也發現自己再也離不開他們。

他們告訴我,現在對角巷沒有新店開張,因為那些糾察隊的巫師會一次次地上門盤問、搜查,貼各種繳費單,夜裏總有奇怪的人闖進來,第二天早晨看見櫥窗玻璃碎了都不是什麽新鮮事。

可我按捺不住,三番五次偷偷溜進巷子那頭他們為我租下的鋪子,開始規劃自己未來的蛋糕房。然而在現在的局勢下,想要布置點硬裝都是寸步難行。

我始終不滿國內僅有的幾款櫃臺款式,於是在定期與艾米的訂購信中附言了我的需求。艾米積極響應,一疊厚厚的冊子夾著一張法國客戶結算的支票就寄到了我手裏。

我在艾米寄來的樣品冊裏一眼相中了一款做舊的櫻桃木櫃臺,朝著顧客的那一面有透明的冰櫃和斜口抽屜,可以擺上許多精致的甜點和伴手禮。還有我之前從未設想過的吧臺,如果吧臺圍著烤爐轉上一圈,雇幾個店員負責現做果汁和下午茶,糕點師又能直接從爐子裏端出香噴噴的蛋糕——

“簡直不敢想象,陽光灑進來的時候會有多美好。”我使勁搖晃著弗雷德的衣袖,“我要開業,我現在就要開業!”

“你可以試營業,看看會遇到什麽樣的情況。”弗雷德說,“如果你說你和笑話商店的兩位韋斯萊先生很熟……好吧,我也不知道這能幫到你還是給你添亂。”

“那就一刀兩斷嘛,”我興致勃勃地翻看燈具分類的款式,“不許攔著我賺錢。”

“一刀兩斷?一刀兩斷?”喬治把頭擱在我肩上,有些用力地咬了口我的耳朵,“蕾西,我們是不是把你寵壞了?”

我對法國裝潢設計師的品味非常滿意,用了一個禮拜就確定了全套的硬裝和大件。從墻紙、地板到吧臺和高腳椅,甚至,我還挑了一個可以同時烤許多面包的大烤箱。它連著一個圓鼓鼓的大火爐。

“趕在聖誕節之前下單還送許多會閃光的窗貼呢,”我翻著冊子上的廣告,“真好看呀,如果貼在我的櫥窗上……”

“留到下個聖誕節再貼吧。”喬治嘆了口氣,“讓那些巡夜的食死徒看見了,恐怕他們只會撞開你的店門。”

“他們早就註意到你了。”弗雷德說,“你回來的第二天,我就聽到他們在議論。——‘一個年輕漂亮的法國姑娘,獨自在對角巷裏穿行’。”

我努著嘴。

“這——好吧,那貼到笑話商店的櫥窗上怎麽樣?他們可不敢來找你們的麻煩。”

我又盼了一個多月。

它們終於趕在聖誕節之前到了倫敦,也不知道關卡那些巫師前後檢查了多少遍。

但有一個好消息是,我找到了好事哥。這兩年生意不好做,笑話商店的包裹越來越少,但他不至於潦倒,只是喝酒錢掙不到了。

食死徒也忌憚這個暴脾氣的大塊頭巫師,他就在那些食死徒的註視下把我購置的大件家具送進店裏,而弗雷德和喬治則負責在晚上悄悄用魔杖幫我裝修。

在咒語的掩護下站在對角巷朝店裏看,裏面還是灰撲撲的一片,並不引人註目。

節日前商店最忙的時候終於過去,我們回陋居過了聖誕節。全家人緊張而疲憊,卻也感激能再相聚在一起。

新的一年在溫暖的爐火旁悄然而至。

這個傍晚,我趴在一塵不染的新櫃臺上,幾塊抹布在我身邊上上下下地忙碌,它們把我新買的大糖罐擦拭幹凈。

窗外還在下雪,雪落下時輕微的簌簌聲裏,我想到商店需要新的遮雨棚。

弗雷德和喬治有事要回陋居一趟,不然我可以和他們討論一番,商店的名字還沒有起呢,如果要把店名也印在雨棚的花邊上的話……

外頭一陣亂糟糟的聲音,一群人將潔白的雪花踏成灰色,急匆匆地從我窗前趕過,這打斷了我的沈思。循著自己的好奇心,我跑上商店的二樓,從小窗裏偷偷望外面的情況。

似乎就是那群糾察隊的人,他們吵嚷著朝翻倒巷去了,許多妖精裹著外套從古靈閣的方向走過來。

雪地裏的巫師們看不到,我在二樓卻看得一清二楚——兩個男孩用鬥篷裹緊了自己,努力貼著一間間空鋪的墻邊縫隙朝反方向躲。

我盯著男孩的臉楞了幾秒鐘,飛快地下樓,打開廚房的後門,沒有披外套的我在大雪裏打了個哆嗦。

我縮著脖子從窄巷裏擠出去,他們和我正面撞上,我們三個都嚇得不清。

“塞德裏克?”我急促地叫他的名字,“快點兒,跟我過來!”

我用咒語加固了一遍商店的前門和後門,然後將爐火變得更旺了。

“別擔心,”我從櫃臺後面翻出從來沒用過的杯子,“在外面看來這兒空了很久了,沒有人會懷疑……”

“蕾西,弗雷德還沒告訴我你回來了?”塞德裏克高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但還是很高興見到你!”

另一個男孩也脫下外套,如果他沒有戴著兜帽,這頭紅發在雪地裏是在是太耀眼了。

“蕾西,我也可以叫你蕾西嗎?”羅恩局促地抽出自己的魔杖,他臉上有些輕微的擦傷,“真是該死的走運——”

“或許你也可以叫她嫂子。”塞德裏克說,“我說的對嗎,蕾西?”

“什麽?不——”我用魔杖指著牛奶壺,它開始快活地搖晃,“我們還沒有呢。”

“好吧,那我得告訴你。——我和秋要訂婚了!”塞德裏克看上去像是見人就要宣布一回。也對,在這個年代,誰不想多聽到一些好消息呢。

“在今年的情人節——”羅恩補充道,看上去他已經聽了太多遍。

我把熱牛奶分給他們,“你們兩個怎麽會在一起?”

羅恩看上去有點不自在。

塞德裏克笑著看了眼羅恩。

“你不想說,蕾西也不會追問的。”

“沒錯。”我說,“弗雷德和喬治知道嗎?羅恩,你不是去年八月就離開家了嗎?”

“中途出了點岔子。”羅恩松了松脖子上的圍巾,“塞德裏克收留了我,就像你今天收留了我們一樣。不然我可能已經被那些糾察隊抓起來了。”

我不太了解羅恩描述的是怎樣一種情況,塞德裏克似乎也沒有很清楚這其中發生了什麽。但塞德裏克加入鳳凰社後一直和傲羅們保持著聯系,直到前幾天他們收到一條匿名的線索。

一個不透露名字的人告訴他們,萊斯特蘭奇家在今天會派人把一樣東西送到古靈閣的金庫裏,非常重要的東西。

在對角巷裏搶奪什麽東西無異於把自己暴露在糾察隊面前,所幸他們在幻影移形落腳的地方截住了萊斯特蘭奇家的仆從。

在隨後的混亂中塞德裏克帶著羅恩,和其他幾個社員走散了。

天暗下來,雪卻越下越大。雖然沒有像塞德這樣結婚的好消息可以分享,我能做的就是帶他們參觀我即將開業的烘焙坊,包括我精心挑選的烤箱,火爐,桌椅,到小小的鉤花防燙墊和墻上的貼畫。

為了讓他們有身臨其境的感覺,我拆開新的器具為他們做了一份香草牛奶,羅恩從烤盤進爐的那一刻起開始咽口水。

看起來甜點能極好地撫慰他緊張的心情。

“呃……在你們走之前,我多做一些松餅和馬卡龍給你們帶上怎麽樣?”

商店二樓還沒有裝烤爐,我只能讓他們將就著睡在廚房的火爐前。羅恩不好意思地笑著,說這裏香得他睡不著。

“……這一份是你們的。一會淩晨三點,好事哥,我的朋友會來帶你們離開對角巷。這份是我送給他的,不要搞錯了。”我叮囑完兩個男孩,努著嘴轉了一圈,“為什麽我總聽見房間裏有別人在說話?”

塞德裏克跳起來,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圈。

“不可能有人,就算有人,說話聲又怎麽會讓我們聽見?”羅恩的臉色有點難看,他的視線落在他們帶來的一個黑色包裹上。

“羅恩,你說會不會是……”塞德裏克說。

“包裹裏是什麽?”我小聲問。

兩個男孩對視一樣,羅恩把包裹打開了。

一個金色的杯子躺在裏頭,周圍擺滿了白色水晶。

“這是……”我倒吸一口氣,“赫爾加·赫奇帕奇的杯子?傳說中的金杯?”

他們承認,今天從萊斯特蘭奇家的巫師手裏奪過了這個東西,塞德裏克也是第一次見到。我們都只在學院傳說中聽到過,也因為它在後來的歲月裏失傳而有些遺憾。

“……這就是大家族嗎?”我忍不住蹲下來仔細打量金杯,上面還刻著赫奇帕奇的紋章,“這可是……珍貴的文物啊。”

“不然他們怎麽會放到金庫裏呢?”塞德裏克打了個哈欠,把毛毯往自己胸口拽了拽。

羅恩不安地盯著金杯看了一會,但它只是一只安安靜靜的死物,並不會怎麽樣。

很快羅恩也閉上了眼睛。

他們把長沙發留給了我。

今天的騷亂過後,糾察隊整晚站在街上,恐怕要後半夜才會離開,於是我也不敢一個人回公寓去。

我也在溫暖的爐火前閉上眼,可我又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。

“蕾西,蕾西·比利弗瑞?”

一個溫和的,不辨性別的聲音,它好像響在我心裏,又好像在我身邊各處。

反正塞德和羅恩都在呢,沒有什麽要怕的,於是我睜開眼。

“過來,孩子。”那個聲音又說。

是那只金杯在說話。

我覺得有點兒有趣,或許是赫爾加·赫奇帕奇在和我說話呢?

於是我躡手躡腳地從沙發上爬下來,那只金杯就躺在白水晶裏,還保持著剛剛羅恩把包裹打開時的樣子。

“蕾西真是個好孩子。”那個聲音說,“做的甜點那麽受人歡迎,朋友們又喜愛你,那兩個優秀的男孩也——哦,男孩兒。”

它玩味似的戛然而止。我聽著它的誇讚,還有些飄飄欲仙,被突然轉變的話頭弄得瞪大了眼睛。

“男孩怎麽了?”我小聲問它。

“你覺得他們是真心愛你嗎?”它聽起來倒是很愉快。

“這……您是什麽意思?”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,無論我怎麽大聲回答它,聲音都不會傳到塞德和羅恩的耳朵裏,他們就在那睡著,氣息很安穩。

“你是誰?”我問那個聲音。

“我知道你內心深處的想法,你那麽愛他們,為了他們從法國回到這兒,為了他們把在國外的業務交給你的助理……”它說著說著,聲音沒有那麽柔和了,開始咂嘴巴,很遺憾的樣子。

我屏住呼吸,靜靜聽下去。

“可他們也如你愛他們那樣愛你嗎?我看未必……”

“你胡說!”我脫口而出,而如我所想,塞德和羅恩好像睡死過去了,根本沒有一點兒被吵到的樣子。

熊熊燃燒的爐火突然變得很冷,我抱緊了自己的胳膊,那個聲音還在說話。

“是嗎?是嗎?蕾西·比利弗瑞,你一直被蒙在鼓裏啊——我來告訴你,我給你看看你不在倫敦時,他們有多快活吧——”

明亮的爐火突然變了,金杯裏空空如也,一股灰色的東西湧流出去,擋住了爐火燃燒的地方,接著它像一塊屏幕似的,有了畫面——

“不,不!”我惱火地叫嚷起來,“快停下來!你在胡說什麽?”

畫面上是他們和別的女孩子抵死纏綿的場景,在公寓的大床上,在笑話商店的閣樓裏,他們在笑著,輪流親吻一個美艷得有點可怕的女孩。是啊——那個女孩是比我好看多了——我的腦袋“嗡”的一下,眼淚奪眶而出。

“就是這樣,比利弗瑞!你得看看清楚!”那個聲音嚴厲極了,好像花朵細膩的根莖被撕裂,腐爛的汁水四濺。剛才溫柔的聲音不覆存在,它變得嘶啞陰森。“不止是這一個,你們的公寓不過是他們帶人來交歡的地方罷了,有無數比你好看的姑娘都躺在那張床上和他們——”

“閉嘴!你閉嘴!”我尖叫起來,可塞德裏克和羅恩還躺在那,真正的絕望包圍了我,我跪倒在它面前捂住臉,眼淚順著我的指縫不停地往下掉。我又開始發抖了,我害怕的時候就會抖個不停,像一個沒什麽用的篩子,沒有人能解決我無邊無際的恐懼感,沒有人……

“求求你,停下來……該死的……”我伏在地板上聲嘶力竭地懇求它,它卻沒有放過我的意思。

“你明白了嗎?”那個恐怖的聲音突然放大了十幾倍,響徹整個世界一樣包裹住弱小的我,“他們根本不愛你!我來幫助你,幫助你結束這一切!”

“結束吧!求求你了……”我瘋狂地搖著頭。

“拿起我!我命令你拿起我!比利弗瑞!”它的聲音倏地變得無比尖利,我迅速直起身子,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淚跡斑斑的手——

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,那個杯子死死地粘在我手上。我瞪大了眼睛,拼命想甩脫它,杯子忽然盛滿了橘紅色的液體,它開始催促我喝下去,喝下去……

“喝下去!喝下去就能結束這一切,快點!現在就做!”它咆哮起來。

我劇烈地掙紮著,爬過去使勁撞醒了塞德裏克。他只是睡眼惺忪了一秒,馬上跳了起來。

羅恩也被驚醒了。

“幫幫我,塞德!它一直在和我說話,求求你們了,不要再讓它——”我痛苦地尖叫了一聲,它的聲音好像在紮我的胸口一樣。

恐怖的聲音又響起來,這次我們三個人都能聽見了。

“他們根本就不愛你!你以為朋友們是真心喜愛你嗎?你的父母為什麽拋棄你?快喝下去!喝下去!”

塞德馬上開始掰我的手,羅恩也沖過來抱住了我,因為我在劇烈地掙紮。在塞德掰開我手指的瞬間,我才恍惚地意識到,剛才是我緊緊地握著它沒有放開……

“它根本不是赫奇帕奇的金杯!”塞德裏克大吼道。

“它是!”羅恩痛苦地說,“那是黑魔法,快解決它……”

塞德裏克轉身把它扔進了爐火之中。

巨大的圓形火爐靜默了一會,我和塞德裏克在同一秒意識到了不對勁。

“羅恩!快走!”

我們兩個異口同聲地喊道。

羅恩站在離火爐最近的地方,他縱身一躍,跳到了沙發後面,迅速朝我伸出了手。

下一刻,火爐在我身後咆哮起來。

巨大的爆炸聲震碎了玻璃。

我的耳朵開始瘋狂地蜂鳴。

紫色的火焰朝我們撲過來。塞德帶著我往外跑,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,響到我的胸口都狠狠震顫了一下。

接著我們三個人都被沖擊波甩了出去。

架子上嶄新的瓶瓶罐罐被齊齊震下來,精心挑選的吊燈狠狠砸在我們身後,玻璃渣飛濺到我手邊,再遠些,是熊熊火光,它們幾乎要吞掉我的小廚房,吞掉這家商店。

“快走,就現在!”塞德裏克一把抓過羅恩準備幻影移形,第三次爆炸猝不及防地發生了。

這成了我能聽到的最後聲響。

蜂鳴聲像是恐怖而漫長的終止符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我被塞德裏克壓著倒在泥濘冰冷的雪地裏。

他爬起來後,把我抱著往前走。

他一直在說話,和我說話,回頭和羅恩說話,沒有月亮的暗夜裏,我看見他的嘴巴在動。

可是我什麽都聽不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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